文/方土豆
一年前，2008年8月，国内最大的中文字库提供商方正电子向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提起了一项诉讼。诉讼中表示，宝洁公司55款产品的包装、商标、广告上未经授权，大量使用了方正开发的字库中的字体，并由此向宝洁公司索赔142万元人民币，后来降至134万。
但是直到10个月之后，此案才开庭审理。双方在6月18日匆匆交手之后，就又进入了二次开庭的漫长等待。如今三个月又过去了，距离去年方正提起诉讼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但是此案的结果显然还遥遥无期。
方正字体认为，宝洁旗下多款产品的设计和呈现使用了方正倩体。
方正：我们为产业而战
诉讼中涉及的字库“倩体”是由书法爱好者齐立创作的，字体优雅柔美，因此取名为倩。后来方正独家获得了倩体字稿的著作权，经过数字化和字库化转化，在2008年4月向国家版权局提出了倩体字库字体著作权的申请，并通过了中国版权保护中心的审核取得了《著作权登记证书》。
在发现宝洁公司旗下的“飘柔”洗发水等系列产品未经授权大量使用方正倩体字后，方正在与宝洁多次沟通未果的情况下，于2008年6月将宝洁公司告上法庭。虽然宝洁的设计公司购买了正版方正字库，但是方正表示购买字库只能拥有字体的使用权，而像宝洁这样用于商业途径，还需要支付发布费用。双方多次协调未果，最终诉诸法律。
宝洁案并非方正首次就字体著作权与字体使用者对簿公堂。早在2005年，就有一家文星办公软件公司因非法使用方正字体遭到起诉，当时法院裁定文星侵犯了方正的著作权，并判决文星赔偿方正30万人民币。
而更著名的案子还是2007年8月方正起诉美国暴雪娱乐，因暴雪开发的网络游戏《魔兽世界》使用了五款方正字体，并且未经允许就将字体软件与游戏软件捆绑，索赔金额高达1亿元人民币。这一事件不仅在当时轰动一时，而且入选2007十大知识产权案件。两年过去了，这一跨国诉讼甚至还没有第一次开庭。
早从王选研发激光照排技术开始，方正字库的研发也同步拉开了序幕，多年来在日常生活和各种设计领域被广泛使用，但是支付费用者寥寥无几，甚至几乎没有人认为使用字库还需要付钱。近乎免费的公开流传，方正在字库研发市场上的收入几乎为零。据方正计算，仅暴雪侵权一案，方正损失收入就达人民币十亿元。
今年6月18日，方正与宝洁案首次在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开庭，在媒体的多番报道下，方正的声音也逐渐为人们熟悉。宋、黑、仿、楷四种字体，能够满足日常用字90%的需要，使用这些字体是不需要支付费用的。剩下的10%才是需要付费使用的特殊字体，这些特殊字体经过了方正设计师的设计以及数据库的特别处理，因而方正对这部分字体享有著作权。在购买字库之后，如果需要将字体用于商业用途，还需要另外支付费用。
方正认为自己在为整个字库产业而战。目前市场上极少有公司主动为使用字库付费，因而各个字体提供商都在逐步撤出这一领域。现在人们广泛使用的字体，大部分还都是上世纪60年代设计的。如果不能建立产业的健康格局，计算机用字将面临新字越来越少的局面。
宝洁有55款产品包装、商标、广告商被方正字体控告侵权。
宝洁：我们为社会而战
“我们不是在为宝洁而战，我们是在为社会而战。”这是宝洁的辩护律师在开庭陈词上的话。针对方正的起诉，宝洁的立场很鲜明，提出的反对意见针对性也很强。
首先，宝洁认为方正并不对其使用的倩体字享有著作权。齐立创作倩体时，只创作了814个倩体，方正从齐立处获得的倩体著作权也应只有这814个字的权利。至于方正后来在此基础上完成的整个字库，则是按照国标字体经过拼字程序生产完成了6763个字。宝洁认为方正的这种劳动不属于创作型劳动，不能享有著作权。
其次，宝洁认为已经为使用倩体支付了费用。
当初宝洁选用倩体作为产品标识，是请了一家国外设计公司，向国外设计公司提供了多种字体后，该设计公司推荐使用倩体作为产品标识。为此，宝洁曾向这家设计公司支付了1500万元的费用。如果方正有必要索赔，那么首先应该向这家国外设计公司索赔。后来，宝洁公司购买了方正字库，因此认为已经有权在包装上使用倩体。而方正现在的诉讼请求实际上是造成了“二次收费”。
最让宝洁焦虑的是，倩体已经广泛使用其下55种产品的标识、包装和广告上，并且这些标识、包装和广告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一旦需要更换字体，宝洁的产品包装、平面媒体广告以及所有的宣传材料都要重新制作。由于宝洁的产品产量巨大，分布广，涉及金额巨大，重新印刷的成本将是难以估量的。这笔费用还是小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多年来建立起来的品牌形象则极有可能因此大打折扣。
同样由于对于品牌形象的担忧，以后的新产品必然要继续使用倩体，如果宝洁选择接受了方正的付费要求，也将面临方正未来可能加价的压力，给品牌建设增加潜在的巨大风险，品牌维护费用将大幅提高。
虽然国家规定宋体、楷体等常用字体作为公共字体免费使用，这几种字体已经能够满足人们日常90%的字体使用。但是，大量的艺术设计用字、企业标识用字、产品广告用字，免费的字体显然是无法满足这些需求的。宝洁对于方正在这一领域可能频繁收费甚至加码的担忧，不无道理。
方正起诉暴雪网游魔兽世界侵权，索赔1亿元。
字库产业怎么办，谁为谁而战
其实无论方正和宝洁为谁而战，他们首先肯定要为自己的利益而战。如果方正没有受到损失，是不会急着要建立整个产业的健康秩序的。宝洁如果不是担心方正的垄断，是不会以社会利益为名与方正一战的。
方正与宝洁的纷争并不是第一例悬而未决的字库侵权案。2007年方正与暴雪的纠纷至今连第一次庭审都没有进行。
这两个案子，任何一个的判决结果都将成为今后同类案件的先例。每一个方利益，面对未来的谜局，都不得不谨言慎行；每一位法官，面对这样的“首例”，也不得不深思熟虑。
在谨慎的庭审背后隐藏的事实却是，我国的字库产业发展得十分不健全，法律法规严重缺失，各方监管难以到位，市场意识不完备，各方面的欠缺都制约着字库产业的发展。
有数据显示，目前我国正式出品的字库只有421款，而日本则有近3000款字库产品。由于字库提供商不能通过出售字库获得盈利，市场上活跃的十几家字库提供商几乎消失殆尽了。
不论是方正或是宝洁，都无法通过一场官司为整个行业的发展指明方向。现在唯一能够保护字库产业的，就是政府为整个市场而战。
尽早明晰免费字体和收费字体的界限，建立相应的著作权认证和管理体制，并指导市场形成合理的定价体系和收费机制，才能保护流传几千年的汉字不至于将来之后出现在无字可用的尴尬局面。
方正面对产业的乏力和宝洁面对市场的忧虑，才能最终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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